当下最著名的“卡脖子”故事,和中国无关。
它发生在俄罗斯和欧洲之间。
俄罗斯通往欧洲最大的天然气管道——北溪一号原本应该在3天维护后于9月3日恢复供气。然而俄罗斯却表示,维护过程中发现了多处故障。俄方决定,在西门子修复有问题的设备之前,“北溪1号”不会恢复供应,也没有恢复供气的时间表。
换言之,北溪一号已经被无限期中断供气了……
俄罗斯卡能源脖子,立刻就有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欧洲民众受不了了。
9月3日,7万人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大游行。活动组织者宣称:“我们示威的目的是要求改变,主要是解决能源价格问题,特别是电力和天然气问题,这将在今年秋天摧毁我们的经济。”
这一消息传到国内,欧洲快揭不开锅的文章顿时满天飞。
这波唱衰欧洲的操作,我着实没看懂。
欧洲和俄罗斯为什么反目?
答案很明显。
因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让欧洲感受到了真切的安全威胁。而欧洲军备废弛多年,急需美国的军事力量来应对俄罗斯所带来的安全威胁。
所以,在中美竞争的国际关系大背景下,美国如果要想把欧洲绑到对抗中国的同一条船上来,最大的杀招便同样是渲染中国对欧洲能够产生安全威胁。
说中国对欧洲有直接安全威胁,欧洲人又不蠢,怎么可能会信?
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波兰笑话能够从一个侧面说明这个问题。
这个笑话是这么说的:
一个波兰人因为奇遇捡到了神灯,得到了三次向灯神许愿的机会。
他许下的第一个愿望便是,让中国人来攻打波兰吧!灯神觉得这个愿望十分奇怪,就问他后面两个心愿。结果波兰人又许了两个与第一个愿望相同的愿望。灯神十分疑惑地问他,你的愿望不是让中国人来攻打你的祖国三次?波兰人说,是的,这样的话,俄罗斯就会被中国人蹂躏六次了。
这笑话想要表达的是波兰和俄罗斯之间的恩怨,但也说明了中国在地缘上根本无法对欧洲产生威胁。除非成吉思汗再世,先把横跨欧亚大陆的俄罗斯干趴下了,才有可能。
法国总统马克龙此前也曾表示,“中国不处在大西洋板块”,法国不会和中国进行对抗。
在中美将维持长期竞争的国际环境下,中国能争取多一点和欧洲合作的空间总是好的,把欧洲彻底推向美国,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明眼人都知道,北溪一号被中断,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技术故障”。
9月3日当日,西门子表示,不理解俄方对当下情况的表述,并表示该涡轮机的发动机漏油并不构成管道保持关闭的理由。
西门子在一份书面声明中称,“这种泄漏通常不影响涡轮机的运行,可以在现场密封”。
俄方随后的言论则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9月5日,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驳斥欧盟经济专员保罗·真蒂洛尼对俄方谴责时称,天然气交付问题是因西方国家对俄制裁而起,不应将之归咎于俄方。佩斯科夫甚至直接就点明了,北溪管道的“技术问题”将持续存在,直至西方解除对俄制裁。
俄罗斯也不装了:我就卡你脖子了,你就说你解不解除制裁吧。
依我看,俄罗斯还是低估了欧洲的能力和决心。
此前,七国集团(G7)已表示有意从今年12月5日起对俄罗斯石油设置价格上限,并从明年2月5日起对俄罗斯石油产品进行限价。
而欧盟各国能源部长还将于近期就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设置价格上限问题进行讨论。
欧盟各国制裁俄罗斯,只会加大力度,不太可能半途而废。
毫无疑问,欧洲今年冬天肯定会比以往难过一些。像此次布拉格民众上街游行的事情今后肯定也少不了。
然而,种种迹象表明,欧洲当下所面临的情况并不算糟糕。
截至8月27日,欧盟的天然气储量已经达到了 79.4%,接近11月1日达成80%的目标,也就是说,欧盟已经提前2个月完成了目标。
而欧洲之所以能够提前完成目标,除了美国卖天然气给欧洲外,中国转卖天然气给欧洲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前不久,中石化出售了45批液化天然气,约315万吨。据统计,中国已转售的液化天然气总量可能超过了400万吨。
除了向海外市场购买LNG外,欧洲还在寻找天然气的替代方案,阿塞拜疆和北非有望成为有意向合作的能源供给国。
阿塞拜疆总统伊利哈姆·阿利耶夫此前宣布,该国打算将通过土耳其向欧洲供应天然气的跨安纳托利亚 TANAP 天然气管道的容量翻一番,达到 320 亿立方米。阿塞拜疆总统补充说,跨亚得里亚海天然气管道(TAR)的承载能力为 100 亿立方米,巴库还希望将其“至少增加到 200 亿立方米”。而受惠国主要是希腊、意大利和保加利亚。
阿塞拜疆总统伊利哈姆·阿利耶夫
与此同时,非洲能源大国阿尔及利亚、尼日利亚和尼日尔已经签署谅解备忘录,计划修建一条长约4000公里的跨撒哈拉天然气管道,向欧洲提供天然气。
当然,替代方案从开启到实施不可能一撮而就,但两三年以后,欧洲将有望彻底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
事实上,除了短期内寻找俄罗斯天然气的替代品,欧洲还有更长远的规划——
俄罗斯卡脖子的行为给了欧洲一个教训。这让欧洲已经开始考虑改变过去过于激进的能源转型策略,将能够独立自主的能源安全摆在了一个较为重要的位置。
德国正努力填补俄罗斯天然气供应减少带来的能源缺口,讨论中的举措之一是暂缓核电“退出”计划,包括推迟关停原定年内退役的三座核电站。9月3日,法国政府向法国电力公司(EDF)施压,要求该公司实现其在今年冬季前重启32座核反应堆的目标。
而且,欧洲内部已经在讨论是否要重启以煤炭为代表的化石能源。9月5日,欧洲煤炭期货未来一年合约上涨7.6%,刷新历史高位至345美元/吨。
飙升的欧洲煤价
有人可能会说,欧洲还不是要从别的国家进口煤吗?此前欧盟每年约45%的煤炭进口可都是来自俄罗斯哟。
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欧洲煤炭产量过去之所以不高,主要是因为欧洲本身放弃开采煤炭,转用更加清洁的天然气能源。而欧洲本身是不缺煤炭的,德国、波兰、希腊、西班牙、奥地利、波罗的海三国等都有丰富的煤炭资源。
一旦欧洲无法从其他地区获得足够稳定的天然气供给,从能源安全角度考虑,重启煤炭开采计划,部署煤炭开采设备,也不是没有可能。
无论如何,与俄罗斯能源脱钩已经是欧洲内部的共识。
当地时间9月5日下午,马克龙在当天举行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欧盟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的份额,已经从几个月前的50%降至9%。
虽然还需要几年时间才有望最终和俄罗斯的能源脱钩,但是可以明确的是欧洲已经正式走上了能源去俄化之路。
如果欧洲改变能源结构,完成去俄化,加大煤炭、核电等化石能源使用比例,被卡脖子的反倒会是俄罗斯。
要知道,欧洲作为俄罗斯天然气的最主要消费市场,同样具有不可替代性,甚至比俄罗斯作为天然气供应国的身份更加重要。
因为,相较于煤炭而言,天然气无疑是更加昂贵的能源,其实没有什么性价比。
只有制定了激进的能源转型策略的欧洲,才会在转型期内大量需要天然气这种较为清洁的昂贵能源。
放眼俄罗斯周边其他国家(比如中国),除了并不具备与欧洲同体量的天然气需求,国内也有更加便宜的能源可用。
失去欧洲,俄罗斯的天然气将再难找到同等体量的消费市场。
全世界只有一个欧洲,俄罗斯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实在值得怀疑。
所以,俄罗斯,还是且行且珍惜吧。